87、蔓延的伤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抱在怀中,偶尔轻轻晃**一下,偶尔轻轻咳嗽一下,我想睁开眼睛,却一点也睁不开来。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喊了一声明珠,我睁眼,却是一片黑暗。

朦胧中已经躺在了温暖的被褥里,有人替我解开衣衫,睁眼看,看到一点点的紫色,是妖孽。连忙抱着他的脖子,把他抱到怀里,笑嘻嘻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那人在我怀里动了动,接着任我抱着。我轻轻一笑:“妖孽,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那人已经轻笑出声,我认得他的声音,就是妖孽,化作灰我都认得,暗骂一声,不管不顾地揪住他的耳朵:“你老实交代啊,不然,等本仙恢复了法术,定将你……”

“什么?”他道,扬高了音调,将我的手推开,再揽了揽我的腰,往上一坐,将我的脑袋抱进了怀里,他的怀抱虽然有些冰冷,却也是极其舒适的,眷恋地动了动,轻声道:“我让你做什么也不行,只能有我一个人。”

他笑,也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他却突然开口了,语气很轻,我听不到他说什么,但却明明白白地听到了他说话。他就这么抱着我,叹息一声,有些不舍,趁着月色朦胧转脸埋进他的怀中,小声哭泣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总感觉要离开他了,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的,害怕离开他,又害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张开嘴巴,拉过他的左手,对着那手腕恨恨咬了下去,他闷哼一声,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我有疑问,有怨念,更有心疼,唯独不能说出来。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我猜舍得松口,看着他亮晶晶的手,破涕而笑。

“你这坏蛋。”他在我脑袋上轻轻一揉,继续道:“ 咬人很舒服么?”

用袖口给他擦去了口水,咧嘴一笑,将他的手抱进怀里:“我要你记得我。”回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那紫瞳在黑暗里犹如一盏灯火,照亮我的眼睛,照亮我的心扉。

你不可能会明白我有多么害怕失去你。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在我的轮廓上轻轻抚着,那薄唇已经凑了上来,搭在我的唇角上,从何时开始,已经眷恋起来了,从何时开始,我只想要他一个人抱,一个人吻……

我以为会有下一步,可是,没有。

“你……”他松开我的后背,将我轻轻一退,那紫瞳恼怒地看着我。

“嗯?”伸手要抓住他,他却一把推开我的手,指着我的脖子:“孤今日听说你和诸宵一同去了万圣宫,你们……”他审视看着我,盯着我的脖子看,再伸手将我的衣襟拉开,动作粗鲁,我的胸口有些痛,虽是黑夜,可胸口的吻痕,却清晰地看得见。

今日在万圣宫,身子差点就被诸宵要了,这身上的痕迹,是诸宵留下的,拉过衣襟盖住自己的胸口,抬眼看着妖孽,摇摇头:“不是那样的。”合拢了衣物,要上前,他却极其厌恶地翻身下了榻,站稳身子,他系好衣带,后退了几步,眼神很是冷淡:“孤待你不好么?”说罢,不等我说话,他便转身出了这圣安宫。

头还晕,下不了锦榻,只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掺杂着一点落寞,迅速消失在这屋子里,我只能在他背后凄厉地喊:“你待我好,我知道啊。”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答应,趴在锦榻上一阵咳嗽,伸手抚上左胸,这里曾为你挨过一剑,难道不相信我的真心么?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暮秋在身边,给我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服侍我下了锦榻。躺在热水里,看着那屏风上的山水画,若不来皇宫,诸宵将我私藏起来,怕是在山野里,我和诸宵也会相信相爱,只是,已经送了进来,什么都无法改变了。抬眼看着暮秋,暮秋低着脑袋,给我擦着胳膊,他是诸宵的人吗?

昨日那么听诸宵的话,绮月已经被关押起来,绮月说她脖子上的伤是暮秋抓的,可是暮秋的脖子上根本就没有抓痕,这一切都太可疑了,吐了一口气,暮秋小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摇摇头,拉过自己的手,轻轻在手心磨蹭一下,回头看着暮秋:“你想念绮月吗?”在心口上轻轻按了一下:“我可想念绮月了。”

暮秋愣住,看着我的眼睛轻轻抖动一下,微微咧嘴笑了笑,点头道:“奴婢也很想绮月。”她退到我身后给我搓背,她的手不如绮月的柔软,有少许的茧子,我该想到的,一早就该想到的,暮秋该是诸宵的人。

伸手捂住嘴巴,轻轻抽泣起来。

绮月一直视暮秋为最好的姐妹的,暮秋怎么能这样?在我身边的人是诸宵的人,那么妖孽的虎符?回头对着暮秋道:“走,我们回万圣宫。”

暮秋带愣住,啊了一声,给我轻轻捏着肩头笑道:“娘娘,您若是离开这里,岂不是遂了七嫔娘娘的愿?”她的语气柔柔的,轻声道:“若是您走了,那七嫔娘娘岂不是住了进来,到时候,王上不来万圣宫,可如何是好?”

她的劝谏是起了些作用,至少我知道七嫔是会住进来的,只是不走,岂不是给暮秋带来了好机会?抬眼看了暮秋,暮秋道:“娘娘还未见到王上,就这么放弃了,娘娘不心痛么?”

也是,走的时候,要和妖孽说一声。

妖孽,你看我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怀疑我呢?

坐在锦榻边吃着早膳,看着窗外的鸟语花香,没想到过了一晚上,这天气竟然晴朗了,心情大好起来,真是舒坦透了。

外面的樱花已经开了起来,三月底,就快要四月了呢。

以前在云上国的时候,也常常看到樱花盛放,当时还拉着师父的胳膊站在樱花雨下。师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待我好……可是,我要的温暖,如今只能让妖孽给了,我要的温暖,只能是妖孽。

我多想此刻和妖孽站在樱花雨下,要他好好跟我说相信我,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和他解释。

吃过了早膳,我要去樱花树下,暮秋道:“娘娘还需一件披风,您身子单薄。”说着,就看了我的衣裳,我的衣裳,确实是单薄了些。点点头,自顾自地出了这屋子,脚步有些迟疑,我不该出来的。在门口沾了片刻,这圣安宫,何时这么空旷了,何时一个人也不留下了?好奇地拖着裙角,又回头往屋内看,窗子都开着,暮秋该不会这般大胆吧,况且,这虎符,该不会藏在这屋子里的。妖孽若是一大早就怀疑了我,应该不会把虎符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的。

心存好奇,走了进去。

一直走到锦榻边,暮秋弯着腰,手里拿了东西,胳膊上搭了披风。我的脚步轻,应该不会惊动她,把脸凑过去,一时间讶异,那东西,不就是虎符么?虽没真正见过真的虎符,可那就是虎符的形状,我见过图画上的。“暮秋。”喊了一声 ,大步过去,暮秋回头看着我,眼睛瞪大:“娘娘。”

“你为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伸出手去要夺去那虎符,暮秋竟任我夺了去,眼睛里稍稍露出了一些喜色。“你笑什么?”手里握着虎符,有些难受地问她,把虎符举高:“你是诸宵的人,是不是?”

暮秋点点头,表情很是淡然,嘴角又挂着微笑,把胳膊上的披风往锦榻上一摆:“娘娘,不光我是宵王爷的人,连绮月都是。”

摇摇头:“为什么?”

暮秋轻轻一笑:“一会,这里就会被包围了。”说罢,看着我手上的虎符,轻叹一声,不说话了。

“王上驾到。”小园子的声音传来,尖细,戳进了我的耳朵里,有些难受地看着手里的虎符,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还真是很糟糕呢,这一切,我还没有搞清楚呢。

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回头便见到妖孽的模样,冷冽的唇角,幽深的紫瞳,他身后跟着许多侍卫。看到我手里的虎符,妖孽咧嘴轻轻一笑,小园子正要行礼,妖孽便说了话:“孤以为你是真的,没想到……你让孤失望了。”说罢,又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受伤。

看着他的模样,我的心更是针扎一般地痛,将虎符递了过去:“诸庭,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虎符,我是要抢回还给你的!”

妖孽冷笑一声,扬起手就将我的打翻,那虎符从我的手指间滑落,掉了下去,转脸跟着那虎符,要跑过去捡起他,却没想妖孽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凑上脸来看着我,嘴角扬起:“云明珠,孤小看了你的演技。”捏紧我的手腕,我低头,见着他的左手上,那牙印,是我昨晚咬的,有些心痛,抬眼泪汪汪看着他,我是想哭就能哭出来的人,夜曾经说我赖皮,可此时,我真的想哭,想把委屈全都哭完,只是突然想找到一个理由好好地哭一场,但眼前的人,实在让我没什么勇气找。摇摇头,咬着牙道:“我不明白……”

妖孽继续冷笑一声,凑到我耳边道:“那虎符是假的,是来试探你的,你不明白?可是,你的诸宵明白。”松开我的手腕,他后退一步,转眼看着暮秋,眼神凛冽,道:“暮秋,仗毙!”

他的口型一点没有犹豫,声音也坚定,我只能从他眸子里看到冷血无情,其余的,再也看不到了。

仗毙……回头看着暮秋,却见到暮秋脸上的笑意,挽着唇角,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的心一下子沉了,被算计了,我被诸宵还有妖孽,都算计了,只是,被算计的我,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抬起下巴看着妖孽,他既然能把暮秋处死,那我……也该离死期不远了,轻轻一笑,道:“我呢?”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的紫瞳,我不信那里面一点情感也没有,我不信,他真的一点也不相信我。

妖孽嘴角依旧是冷笑,摆摆手,道:“打入冷宫,未得孤的允许,不得踏出冷宫半步。”说着,已经转了身,再不看我一眼。

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妖孽妖孽,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肯相信我呢?看着地上的虎符,再看着那些侍卫已经上前来拖着暮秋往外面走,暮秋回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大大的鄙夷,我从来不知道,暮秋不喜欢我……

大步上前,追上了妖孽的脚步,扯着他的衣襟:“你不肯相信我是吗?”

妖孽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有些乞求道:“我心里有你,只有你,你不明白吗?”他看着我,眼神里带了许多的恨,一把将我甩开:“孤讨厌所有人。”那眼睛瞪着我,又伸手捏了我的下巴:“包括你。”说完,又松开我的下巴,不顾一切地往外走。

我们相处多日,可是我的感觉……怎么会是你不爱我?怎么会是你讨厌我?大步上前拉住他的龙袍一角:“你若是放弃了我,我会不回来的,我会的!”抱着他的腰:“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紧紧勒着他的腰:“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

他身子微微停留了片刻,又回过身来,那紫瞳盯着我的眼睛,我用尽所有的真诚看着他,带着微笑,开口道:“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为什么要让一个人相信你呢?他若是不相信你了,若是不爱你了,就算用尽所有的办法还是无用啊。何必,何必纠缠,还惹人讨厌。

妖孽抚过了我的脸颊,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一捏,咬牙:“孤看不到一点真心。”说罢,将我推开,我的脸颊很痛,他这样捏,犹如那日捏了七嫔的脸颊一样,不留情,没有情。

可是,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恨他!

摔到在地上,眼见他一点点消失,眼见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这颗心难受极了,却有哭不出来,在地上用拳头锤了捶,手连着心,痛了。

忘记了是怎么来到清叶宫的,看着荒芜的一切,我这颗年轻的心突然变得苍老起来,我不该住在这里,不该来到这里,我该在妖孽的身边陪伴着的,可是这一切,变化地太快。小园子站在一边,看着我,轻声道:“娘娘以后在这里可要好照顾着自己的身子,娘娘平日里得王上的疼爱,想有翻身的机会也是不难的,娘娘无需担心。”说着,又看了边上的丫头,轻声道:“王上特意找了乖巧懂事的巧慧来照顾娘娘的生活起居,娘娘平日里也对小园子不错,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着!小园子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轻轻点了点头,冲着小园子一笑,看着枯败的树枝,干枯的黄草,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卫生了,这里灰尘大,让人难受,慢慢走了过去,跨过门槛,我去过冷宫,云上国的冷宫,和这差不多,只有锦榻榻和桌子,那锦榻榻上淅淅沥沥地摆了被褥,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了,就是桌上的茶具,也很久没有用过,脏。

小园子笑:“这屋子虽是冷清,可是干净着呢,什么也没有。”他给我使了眼色,大概也是指鬼魂和老鼠吧!轻轻点点头,对妖孽身边的人再无什么好感,感激地笑笑:“谢园公公关心。”

小园子脸色尴尬,干笑一声,看了巧慧:“好生服侍着皇后娘娘,会有你的好处。”他从怀里拿出些碎银子,递进巧慧手中,巧慧感激地点着头:“谢公公,奴婢自当好生服侍娘娘。”说着,便大步上前搀着我。

这一回头,才仔细看了巧慧的模样,生的很一般,大脸,小眼,大鼻,小嘴,身材也并不好,但看的出很能做事,妖孽这是还关心着我么?或者,心里还想着要相信我么?

妖孽,若是这样,就算关上几年,你还想来接我,我也是愿意的!

小园子走了,巧慧便冲着我灿烂一笑,搀着我往石桌边一坐,她自己跑进了屋中那了帕子把石凳和石桌擦了个干净:“娘娘做坐。”

喜欢她的乖巧,也喜欢她这么朴实的笑容,若是笑颜在,我的日子,定不会这样的,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真心一点的人么?笑颜,你还是曾经那个保护我的笑颜么?若是的话,明珠可高兴了。

觉得有些鼻酸,仰头想讲鼻中的酸吸进去,却看到离这宫门不远有一颗参天古树,茂密,看着生命顽强。巧慧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道:“那是慈宁宫的古树,这清叶宫,离太后娘娘不远。”她轻声道:“若有个什么事,太后娘娘那,也好有个照应,娘娘不比担心。”说罢,她有福身:“奴婢去整理屋子,娘娘晚上才好安歇。”她声音好听,暖暖地说进了我的心底里。

点点头:“好。”

看着巧慧忙里忙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见笑颜做事的时候也会上前搭把手,只是今日心情确实不好,也确实没有心情来搭理这些事情。不一会,巧慧便端来了茶水,放在我面前笑道:“娘娘不要嫌弃,这是巧慧家乡的红茶,带的不多,娘娘可先喝着。”

接过茶盏,感激地对巧慧笑笑:“谢谢你。”饮了一口,入口滑,没有其他茶叶那么苦,回味也是极好的,点点头,揉揉肚子:“喝下去真舒服。”巧慧红了脸,对着我笑:“娘娘夸奖了,娘娘喜欢就好。”说着,又给我福身:“奴婢去做事了。”

点点头,继续喝她的茶,这一喝,心情倒好了起来,总算身边还有一个这样微笑的女子陪在身边,总算没有让我一个人,饮了一杯茶,走到巧慧身边,巧慧脸上带着些细汗,扛着被褥到了已经打扫过的树干上,要讲被褥甩上去,连忙过去拉住被褥的一角笑道:“我们一起啊。”

巧慧脸上带着尴尬和感激:“娘娘……您这……这些事奴婢做就可以了,娘娘去歇息着吧!”

摇摇头:“我一个人闲着,什么事情也帮不上,真真是难受极了,就让我们一起,好打发时间啊!”和她挂了被褥,又进去将屋子清扫一遍,看着干净整齐的房间,虽没有什么奢贵的物品,可这样看着清清爽爽的,舒服了许多。

这冷宫,晚上我不敢一个人睡,便拉着巧慧上了我的榻,紧紧抱着她有些肉感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胳膊上:“我们一起睡觉吧,这样就不害怕了。”

冷宫,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极其害怕的。

巧慧开始不肯,后边再也忍受不了我的软磨硬泡,只好乖乖僵硬地躺在我的身边,她没有笑颜那么瘦,却和笑颜一样温暖,我此刻多想笑颜就在我的身边,我要好好地抱着笑颜,好好地和她说所有的心事,好好地,好好地和她在一起。

我想要她知道我此刻什么心情,想要她开口安慰我几句,抱着我叫我明珠,拍着我的背,说不管怎么样,她都在我的身边,都会支持我,都会陪着我一个人。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稀罕我了,我也希望有笑颜稀罕我。

肚子饿,咕噜咕噜,巧慧抱歉看着我:“娘娘,奴婢明日一定早些去准备食物。”她说食物,再不说早膳,这差距大了些,不过总算还好,我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总算还好。点点头:“没关系。”有些心疼她,毕竟今日干事情最多的人是她,她和我一样也没有吃饭呢,伸手在她小腹上揉了揉,笑道:“是我对不起你呢。”

巧慧听了满脸的泪痕和伤心:“娘娘不要这么说,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伸手捂着她的嘴巴摇摇头:“嗯,睡觉吧。”

这一晚上没有做梦,只有鼻尖巧慧的香气,只有我无限蔓延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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