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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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穆宾的操办下,穆世的婚礼果然如期举行。

穆家为此特地搭建出一座阔大而潦草的厅堂。厅内那摆成几何图案的长桌上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各种昂贵而稀缺的食物;穿着崭新长袍的佣人用银盘子托着鸡尾酒,低着头在宾客中往来穿梭。

喜宴虽然很有些欧洲风,可结婚仪式还是按照传统的来。一身崭新长袍的穆世弯腰穿过层层五色风马,沿着小路走到一处简易小帐篷前,掀开帘子探头进去:“邦妮?”

楚小姐正在女佣的帮助下往外袍上别钻石胸针,见穆世来了,她立刻可怜巴巴的露出了笑容:“穆先生!”随即她压低声音,十分疑惑的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见面吗?”

穆世摇头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来看看你。”

楚小姐当然害怕。她身边没有一位亲人或朋友,就这么茫然伶仃的迎来了自己的婚礼。这五天内她见了穆世三面——穆世是如此的英俊温和周到体贴,完美的几乎令人不安;但楚小姐依旧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

对着梳妆镜又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她随即转向穆世:“我、我一会儿该怎么办?”

穆世笑道:“到时会有人带领你,你不要怕。”

楚小姐低下头,下意识的要用双手抓住长袍两侧,立刻又意识到这是礼服,抓皱了可了不得。

这时穆宾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穆世正站在小帐篷前向里面说话,便在后面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卢比!嘉木仁波切到了!”

嘉木仁波切是不丹有名的高僧,此次是特地赶来为穆世主持婚礼的。穆世素日对他颇为崇拜,所以听了这话转身便走,甚至忘记了向楚小姐告辞。

本地寺庙里的喇嘛们经过占卜,认为今日上午十一点整是个吉时,适合婚姻;所以婚礼的日程表也是完全围绕这个十一点钟来制定的。楚小姐在欧洲生活了几年,西化颇深,最羡慕欧美女子在教堂内举行婚礼,尤其向往那一身洁白婚纱;哪晓得她做了这许久白天鹅的美梦之后,最终还是在佛乐轰鸣和悠长诵经声中,被嘉木仁波切用一条洁白哈达将她和穆世象征性的围在了一起。

穆世很富于婚礼的经验,所以能够非常镇定的经过这一场完整典礼,丝毫没有慌乱失态之处。楚小姐则一直受着旁人的摆布,在糊里糊涂中就成了穆家的新太太。

典礼过后,楚小姐被人送回宅子后方的那座小楼中,穆世则一身轻松的端了酒杯,开始在厅堂内同前来观礼的军阀士绅们寒暄。满面微笑的在大厅内走了一圈,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在回到居所更衣之时,他自语似的向普嘉说道:“扎尔贡没有来。”

普嘉蹲在他面前,正在抬手为他解腰带,听了这话就抬头望了他一眼。

扎尔贡是本地一位拥兵自重的土财主,势力一直非常稳定。平时他和穆家就有些不睦,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今日穆世婚礼他居然不肯露面,这简直就是明显的挑战了。

脱下长袍,穆世后退一步坐在木制圆凳上,等待普嘉为他脱下皮鞋长袜:“他们以为我被基沙尔闹了一场,就一定是元气大伤了?”

穿好衬衫长裤,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觉得身上利落了许多:“我说的对不对,普嘉?”

普嘉正单腿跪下为他整理裤脚:“少爷……我觉得……您现在的确是元气大伤啊。”

穆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普嘉自知是穆世身边第一亲近之人,所以是有话直说,不怕得罪他:“我们前些日子付给楚泽绍那样一笔巨额报酬,经济上面已经很受损失了;营里缺乏武器,要是重新购置的话,又要一大笔天文数字的开销;印度人去年在口岸对我们进行封锁,今年的气候又反常,您从山那边运来的大麻都要霉在仓库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见穆世神情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把楚小姐带过来。何必要去得罪楚泽绍呢?反正我们已经回来了,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多好啊。”

穆世回身走到圆凳前再次坐下——然后抬头瞪了普嘉一眼。

普嘉知道自己说多了,就好脾气的陪了笑:“我不说了。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穆世转身背对了他,不言不语。

普嘉走上前去,弯下腰轻声道:“少爷,您不高兴了?”

穆世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继续背对普嘉。

普嘉蹑手蹑脚的移到他身旁,就见他低头望着地面,脸上神情木然,怒意倒是没有的。

“少爷,您该回去见见刚到的客人了。”

穆世抬起头,对着前方翻了个范围广阔的白眼。

普嘉很为难的蹲在他腿边:“您不会是在跟我赌气吧?我随便说说的,没什么道理,您别放在心上啊。”

穆世这回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径自走掉了。

普嘉蹲在原地,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宴会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待宾客散去后,穆世和穆宾在餐厅内开了一桌晚饭,相对坐着用餐。穆宾这人没心没肺的就喜欢个热闹,忙了一天还兴奋之极,边吃边对穆世说道:“卢比,楚小姐的确是很美丽,怪不得你——”

穆世放下饭碗,用鼻子哼了一声。

穆宾看他气色不善,便立刻莫名其妙的收敛了喜色,专心吃饭。

晚饭后,他照例在佛堂内长久的打坐念佛,嘀嘀咕咕的和心中的神灵进行着私密的交流。

午夜时分,他离开自己所居的楼房,沿着小路走向后面那座西班牙式建筑——那里已经成了楚小姐的领地。

在女人群中,他先前只和昆迪娅有过两次肌肤之亲;而对于丽迪和莫兰妮,他则是干脆的毫无兴趣。现在他打算让楚小姐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样对楚小姐好,对自己也好,只是要让楚泽绍气得吐血了。

楚小姐独自坐在新房之内。电灯关着,全靠桌上的蜡烛照明——这也是本地的婚礼习俗之一。暗淡的光影摇曳不已,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困顿的感觉。

事实上她也是累得很了。依靠床头歪身坐着,她微微闭了眼睛,只竖起两只耳朵捕捉外间的动静。门外们不时响起脚步声,每次她都以为是新郎来了,可最后都不过是仆人经过。月亮都渐渐落下去了,她等的几乎有些痴住,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终于,房门那里起了响动,穆世走进来了。

楚小姐像被针刺似的猛然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望向穆世:“穆先生……”

穆世随手关好房门:“邦妮。”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后,紧张万分的楚小姐忽然说出了这么句不伦不类的话:“我听有人喊你做卢比,这名字真有趣。”

穆世点点头:“是啊。”

“卢比。”

穆世笑了:“我在。”

楚小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穆世走到桌边,俯身吹灭了蜡烛;而后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暗夜中,海妮基骤然惊叫了一声,但很快那声音就被抑制了下去。然后便是隐约的喘息与翻滚声音。

走廊内值班的仆人相互递了眼色,别有心思的窃笑起来。

翌日清晨,楚小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手搭向旁边时,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了。

拥着棉被坐起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卢比?”

卢比不在。

穆世早早的回到了自己往日所居的灰楼之内。在佛堂内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后,他起身出来吃早饭,顺便同普嘉讲了和。

昨日婚礼的照片已经被洗好送了上来。穆世从中挑了几张特别喜气洋洋的夫妇合照装入信封中,信封外皮上的落款是:您的妹夫,穆世。

这封信被他派人送去利马。四天后利马方面传来回应:楚泽绍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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