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壹四章 别离

郭定长叹一声:“真没想到,你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伊夜哭嘎嘎的笑着:“只要你愿意屈服,马上就可以变得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厉害。虽然,你我曾是敌人,但只要你肯追随主人,所以恩怨一笔勾销。”

郭定:“纵然战斗至最后一刻,我也绝对不会屈服。况且,即使我肯,我们郭家的祖先,也不会答应……嵩阳铁剑的传人,没有一个是孬种!”

“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也没必要再浪费口水。其实,听到你说不愿意,我真的很高兴……”伊夜哭喋喋的怪笑起来,又望向葛病,“你打算怎么样?”

葛病叹息一声:“如果可以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纵然做一个奴隶,也没什么关系。”慢慢的放下万宝箱,右手的乾坤伞已向郭定的眉心点过去。

万宝箱用来救人,乾坤伞则用来杀人。他杀人的动作快而准确,完全不像是个老人的出手。他比大多数人都了解,一个人身上有些什么地方是真正致命的要害。

眉心之间就是真正致命的要害。没有人能受得了他这一击。可是郭定反而没有闪避,竟然冷笑着迎上去,仿佛知道已无法闪避。

剑灵已失,他的手腕又被伊夜哭的红魔手攥紧,滋滋作响,疼得厉害。

乾坤伞的铁尖,已闪电般飙到他眼前。郭定看见寒光在闪动,忽然又听见‘嘣’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两根钢针撞击。接下来的事,快得使他连看都看不清。

他只感觉到,伊夜哭的手突然松开,凌空跃起翻身。他还仿佛看见伊夜哭身子跃起时,伸手在葛病背上一拍,这一招快如闪电,他实在也没有看清楚。

他惟一看清楚的事,是伊夜哭已走,葛病已倒下去,自己却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

他实在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色』更深,风更冷,伊夜哭却已消失在黑暗中。

葛病正伏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每咳一声,就有一股鲜血溅出。他背上的衣服突然有一片被风吹成灰,『露』出一个掌印。鲜红的掌印。

郭定从来都没看见过这么可怕的掌力,却已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活着,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只因为葛病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救了他。

葛病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自己,本人却已命如游丝。

这种救命的恩情,也像是一根针,忽然刺痛他的心。

无论是悲伤也好,感激也好,一种感情只要太强烈,就会变得像尖针般刺人。

他蹲下来,抱住葛病。他的心在刺痛,胃在收缩,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这个救命恩人,眼泪已滴在他的身上。

葛病喘息着,总算忍住咳嗽,忽然道:“快……快打开我的箱子。”

郭定立刻抓起箱子并打开。葛病:“里面是不是有个黑『色』的木瓶?”

郭定刚找出来,葛病就抢过去,咬断瓶颈,把一瓶『药』都倒在嘴里,然后喘息才渐渐平息。

郭定也松了口气。‘万宝箱,乾坤伞,阎王没法管。’连阎王都没法管的人,当然不会死。他既然能救别人的命,当然也能救自己。

可是葛病的脸『色』还是那么可怕,连眼睛里的神采都已消失。

郭定又不禁为他忧虑:“我扶你回房间去,好不好?”

葛病点点头,刚站起来,又跌倒,一大口鲜血呛出。

郭定咬紧牙,恨恨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狠心,为什么要下这种毒手?”

葛病忽然勉强笑了笑:“因为我对他也下了毒手。你看看我的伞柄。”

郭定这才发现,伞柄是空的,顶端还有一个尖针般大的洞:“这里面藏着暗器?”

葛病在笑,疼痛却使得他的笑看来比哭还令人悲伤:“这里不但有暗器,而且是一种很毒的暗器……既可以杀人,也可以灭鬼。”

他的乾坤伞,本就是杀人的。“我对你出手时,伞柄正对着他。”

郭定完全明白:“你用伞尖刺我时,伞柄里的暗器就『射』了出来。”

葛病点点头,仿佛想大笑:“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对他出手的,毕竟还是上了我的当。”

郭定眼睛亮了:“他已中了你的暗器?”

葛病又点点头:“他的红魔手虽然厉害,我们也不必再害怕了。”他的脸『色』还是很可怕,只要一咳嗽,嘴角便有血丝沁出。幸好他还有个救命的万宝箱。

郭定看着他的痛苦表情,忍不住问:“箱子里还有没有别的『药』,可以让你吃了舒服些?”

葛病摇摇头,苦笑道:“要命的『药』有很多种,真正能救命的『药』,通常却只有一种。”

郭定也勉强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你总算已救了自己的命。”

葛病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闭上眼,仿佛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郭定:“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好的,因为你是连阎王都没法管的人。”

葛病又笑了。郭定却情愿他不要笑。他的笑容连看的人都觉得痛苦。

葛病望着墙角,忽然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郭定也笑了:“你想喝酒?”已看见屋角里摆着几坛酒。他搬来一坛,拍碎封泥。酒很香。郭定嗅到酒香,心里却忽然一阵刺痛。酒虽香,他又怎么能忍心喝下去。

他的心又在刺痛,忍不住捧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葛病:“给我也喝一口。”郭定:“你的伤这么重,还能喝酒?”

葛病笑了笑:“既然喝不喝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喝。”

郭定的心在往下沉:“为什么喝不喝都是一样的?你刚才吃的『药』难道没有效?!”

葛病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郭定忽然发现他苍白的脸,已变得通红滚热,就像是有火焰燃烧着一样。刚才那瓶『药』,显然并不能救他的命,只不过暂时提住他一口气而已。

看着他越来越可怕的脸『色』,郭定又急得流下泪来:“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葛病闭上眼睛,“我说过,我已是个老人,没什么可怕的。”

他并不怕死,一点也不怕。郭定忽然明白,刚才葛病担心的,并不是他本人。这想法也像是一根针,刺入郭定的心。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报答这种恩惠和感情。

葛病忽又笑了笑:“其实,我对医道已入了魔,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因为我对任何人都不关心。我之所以杀伊夜哭,只是不想做奴隶而已,你也不必伤心……”

话音安详而恬静,刚刚说完这句话,便倒了下去。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突然击倒他。他完全不能抵抗。没有人能抵抗。

“妖怪……妖怪……你给我出来!”郭定抱着葛病,歇斯底里的大叫。

酒还在他的身旁,喝下去时,就像是喝下一团火。

郭定喝了一口又一口,放声狂笑,忽然将酒坛子用力砸出去,砸得粉碎。

烈酒宛如鲜血般流在地上。突然有一点绿火飘入房间,立刻将烈酒燃烧起来。火也是无情的,甚至比死亡更无情,并且来得更快。

这种猛烈的火势,又有谁够能抵抗。郭定还是痴痴的跪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看着火焰燃烧,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残酷的快意。他要看着这种火焰,把所有的一切都烧光。

毁灭岂非也是一种发泄?他需要发泄,想要毁灭。

顷刻之间,烈火已经将郭定彻底吞没……

“你这又何必?”门口响起一声叹息。

一个无比妖娆的绝『色』少女,袅娜的步入房中。玉步所到之处,火焰立即自动退开,分出一条道路。她随意的一挥玉手,已被烧得宛如五成熟牛排的郭定,立即恢复原状。

少女微笑着喃喃道:“你是我看中的东西,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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