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韩琮篇

番外之韩琮篇

我姓韩,单名一个琮字。我爹姓韩名骏,任职户部侍郎,我的伯伯也在朝中为官,还有位姑姑入宫做妃子。所以,我们家虽然不比宋家出过两位皇后,三位尚书那样炙手可热,但也是京中颇有名望的世家。

我有个姐姐叫韩琼,比我大两岁;还有个妹妹叫韩玲,比我小三个月。

我是家中长子,很得全家上下的宠爱。

可是我总觉得缺点什么,娘见了爹总是冷着脸,爹见了娘总是陪着小心。本来我和娘或者爹在一起玩的好好的,如果另一个人出现了,气温就会立刻下降。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人们口中的“相敬如宾”?

有一次听奶娘和娘亲屋里的丫鬟聊天,她们说韩玲是爹和个青楼女子生的,可怜一出生,就死了娘;又说,娘待韩玲还算不错了,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只是对她冷淡而已,但是,这也难怪……

那娘干吗对爹也冷冷的呢?我问。

她们吓了一跳,没想到我在一边,赶紧哄我吃点心。

我一听有东西吃,就把自己要问的东西忘到了脑后。

等我会走会跑之后,我就不喜欢呆在屋子里。我喜欢挖蚂蚁的洞,喜欢在雨后的水洼旁边开“运河”;再大一点儿,我就开始爬树,掏鸟窝,或者拿着弹弓射来射去。

娘会骂我淘气;

奶娘和丫鬟会着急地跟在后面,生怕我磕到摔到;

小厮们不敢跟我玩这些,怕被爹训斥;

韩琼嫌趴在地上会弄脏衣服,而且,自从第一次上树却不敢下来,坐在树上哭了半个时辰,才被家丁搬梯子抱下来之后,她就再也不肯爬树了;

韩玲,她总是怯生生的,不和我一起玩。

我觉得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但是,人生应该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

我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娘亲带我去舅舅家玩。到了周府,娘和舅妈自有事情要说,就打发我去跟表哥表弟一起玩儿。

表哥七岁了,长得很高,懂很多东西;

表弟三岁,总是跟在他哥哥身后作小尾巴。

我们跑到后院爬树,用弹弓打小鸟,还拎着木刀木剑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我好开心,我想和他们一直在一起。

可是,不管我怎么又哭又闹,最后还是被娘亲揪上了马车。

一个人赌气,闷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想事情。

我想,如果我也有个兄弟该多好。

他可以和我一起天天玩男孩子的游戏,

上树,掏鸟窝,趴在地上玩弹子,舞刀弄枪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不会怕脏,不会嫌累,不会胆小怕事……

好羡慕表哥!

他可以敲着弟弟的头,宠溺地说,你这个小笨蛋,怎么什么都不懂,我来教你。

他可以扶起摔到的弟弟,心疼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给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乖,不哭了,不哭了。

他可以很豪迈地把点心盘子推倒弟弟面前,说,你小,你先挑!

……

我有点嫉妒表哥。

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个肉嘟嘟的小人儿跟到哪里。

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崇拜地望着他。

其实,有很多东西,我也知道啊。

可是,那个小人儿只会对着自己的哥哥说,

哥哥,你好了不起。

哥哥,你什么都懂!

哥哥,你什么都不怕,好勇敢!

哥哥,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

我也好想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天天围着我转,用软软的声音对我说同样的话。

真的,真的好想。

当我鼓足勇气和娘亲说,我想有个弟弟。

却看到娘沉下了脸,一言不发。

家中的日子还是一般的无趣,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有个弟弟,一切都会不一样。

有一次,韩玲得了伤风,病得很重。

娘亲带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发着高烧,额头烫得厉害。

她躺在**,迷迷糊糊地说着,娘,娘……

娘拉着我的手,抖了抖,松开了。

她走到床边,抱起韩玲,低声说,好孩子,娘就在这里。

我看到她的眼角湿湿的。

后来,娘留在韩玲的屋里,直到她病好。

打那以后,家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娘见了爹有了笑模样,爹也经常开心地笑。可是,我还是经常跑到舅舅家玩,回来以后,还是不开心。

几个月后的一天,爹和娘都坐在客厅里。

爹见我进来,把我叫到身边,问,琮儿,你想要个弟弟,还是要个妹妹?

弟弟,当然是弟弟!!

我看见娘红着脸,伸手去拧爹的手,可是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笑着反握住娘的手。

奇怪,娘拧人的功夫可是很厉害的呀!

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弟弟快点来,可是只看到娘的肚子越来越圆。

终于,有一天,家里来来往往很多人,闹哄哄的。

我想凑过去,却被大人赶开。他们说要我安安静静地呆着,他们要接小宝宝来。

我呆在外边不肯走,不过为什么接宝宝要这么久,我好困啊。

结果,我看见宝宝是在第二天一早。

真的是个弟弟。

小小的,嫩嫩的,皮肤红通通的,安静的睡在娘身边。

他们说,弟弟一出生手里就攥着一颗珍珠,定不是个一般人。

呵呵,我的弟弟比别人的都厉害呢!

可是,他现在这么小,要等多久才能和我一起玩?

弟弟的皮肤滑嫩嫩的,像水豆腐一样。我老是去捏他的鼻子,拉他的手,但是他总是不理我。娘亲说,那是因为他还太小,要花很多时间睡觉。果然,到了四个月,他就很好玩了,不论是谁抱他,他都会笑,我捏他的鼻子,他也不哭。

弟弟,真的好可爱。

等你长大了,我会带你玩儿,给你讲故事,把好吃的东西让给你……

可是,阿珠一天天长大,却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了。

阿珠很聪明,走路、说话都比别的小孩子早。

可是,他会路以后,就不肯让人抱了。他还不让我捏他的鼻子,不准拧他的脸蛋,只准我拉他的手。

他会说话,却不爱说,他喜欢听别人说。别人在一边聊天的时候,他安静地坐着听,亮晶晶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有时,他也跟着笑。

真奇怪,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有什么好玩的?

带他去玩弹子,看我玩了一下,他就照样玩起来,根本不用我说,你怎么这么笨,我来教你。

大方地把点心让给他吃,谁知他只拿了一块,说,待会儿要吃晚饭了,我只要尝尝味道就好了。

偶尔摔跤,我赶紧扶他起来,还没等我哄,就听他说,别担心,只是擦破一点皮,不怎么疼的。

带他爬树,不用我提醒,他也知道先踩在树枝上试试,再把重量移过去;等到下来的时候,我先爬下来,回身去接他,可是只得到了他笑着说声谢谢。

没有崇拜的目光,没有敬佩的言语。

后来,他开始识字,就花很多时间呆在书房里。

如果我说,阿珠,阿珠,我们去院里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吧。

他就会放下手里的书,笑着看看我,说,好。

没有欢呼,没有兴高采烈。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像是为了迁就我,才答应下来的。

这玩儿得还有什么劲儿?!!

家里人的态度更让我气苦。

娘总说,阿珠稳重懂事,体贴母亲。

爹说,阿珠很有天分,要好好培养。

我房里的丫鬟很羡慕,因为,阿珠少爷这么文静,只要一盘点心,一本书,就可以待上两个时辰。

他房里的丫鬟很得意,阿珠少爷从来不发脾气,不使性子,早上不用叫自己起床,晚上不用催自己上床睡觉。

其实,很多事,我也可以做到,也能做得很好,但是,就因为我大了五岁,一切都不希奇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碰到这种古怪的弟弟。

也许,如果是个妹妹,我的压力还能小点儿。

我不甘心,总找他的茬儿。

他有时和我斗嘴,有时笑笑就过去了。好像,视他当时的心情而定。

伯伯家离我家不远,两家的小孩子常在一起玩。我发现,阿珠很喜欢和两个堂兄呆在一起,喊他们琦哥哥、瑞哥哥,也比喊我随口得多。

有一次,我忿忿不平地对他说,你总是粘着两个堂兄,是不是忘记谁才是你的亲哥哥,堂兄弟再亲,毕竟还隔着一层呢!

他楞了一下,看看我,笑叹道,韩家四个男孩子中,你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他是说,我是最笨的一个?

也许,他觉得我不够聪明,不够出色,和我在一起玩没意思?

其实,我一直很努力,我不想让人说,韩琮连自己的弟弟都比不上。

可是,真的好累。

我点灯熬油记熟背会的东西,他很快就能理解记住。

我费了半天劲儿,才能搞懂的东西,他轻松搞定。

我的努力在他面前成了笑话。

我的自信在他出现之后,就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真是不甘心呢!一母同胞,怎么会差这么多?!

有这样的天才弟弟,不是幸运,而是大不幸。

哎,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和他在一起,时常会语带讥讽,有时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而他比我还像个哥哥。

后来,他被人掳走了。大家都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可是一连几天都毫无结果。

怎么回事,我不是盼着没有这个弟弟吗?这样就没有人拿我和他比,或明或暗地说我不如他。我又能成为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痛,满心的焦虑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反倒会记起他的好?

他知道我爱吃芙蓉糕,所以每次都把最大的那个留给我;

他知道我爱溜号儿,所以上课的时候,总把靠近窗户的位置留给我;

……

他是个体贴的人,

会在你吃完苦药的时候递过一杯清水,和几颗蜜饯;

会在你伤风准备找个什么擦擦鼻子的时候,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块手帕子;

……

我发誓,要像个好哥哥那样他,只要,他能平安回来。

谢天谢地,他终于回来了,毫发无伤。

所以,在宗祀里罚跪,我也跪的心甘情愿。

一个月之后,皇上下召命他破格入太学。

老实说,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大他五岁,还没进去呢。

可是,那是你弟弟,怎么可以嫉妒他呢?

我可以不嫉妒他,但是,太学里的学生呢?

别人会不会嫉妒他,欺负他,疏远他?

毕竟,他才五岁。

发奋用功,半年后,我也进了太学。到了太学,才发现阿珠过得挺好,有了要好的朋友,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

发现这里有个比阿珠更天才的人——宋文,幸好他不是我弟弟,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这里,阿珠倒不是特别出色了,论文采和书法,他比不上宋文;论武艺,他比不上闻啸;论棋艺,他比不上五皇子;论琴艺,他比不上张照;论绘画,他比不上顾谦;论相貌,他也比不上六皇子。但是,却没有人,能有三样儿同时胜过他的。

在太学里,呆了快五年,我觉得我实在不是个做文官的料;干脆禀明父亲,投军去了。临走,他递给我一匣子药:金疮药,清热解毒丸,止泻药,泻药,健胃消食丸,红花油,麝香虎骨膏,清凉油,烫伤膏,冻伤膏,麻醉散,止疼丸,梅花点舌丹……干吗,又不是开药铺。

我瞪他。

他也回瞪我。

瞪不过他,只好收了。

我正好在闻啸的父亲骠骑将军闻青手下任职。这位闻将军是位治军极严、能征惯战的军人,可私底下,却是很随和。我初入军中,什么都不懂,他处处提点照顾我。我也很敬服他。

有一次,闻将军请我到他帐中饮酒。我趁着酒劲儿,向他抱怨做哥哥多么难。

别人夸你弟弟,你不能吃醋;

无论学问武功,都要刻苦,否则就会马上被他超过;

时时刻刻要绷紧了弦儿,不能耍小性子,不能撒娇,不能没有哥哥样儿;

可是,碰上个特别聪明乖巧懂事的弟弟,你做得再多再好都不够。

我像是得了话痨,说个不停,闻将军笑眯眯地一边听一边抿着酒。

末了儿,我长叹一声,兄长难为。

闻将军笑着说,你们兄弟俩的感情还真好。

真的?哪儿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试着让韩琮出来亮亮相,披露一下他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当个哥哥,真的不容易.-_-|||

中秋节的时候,我们那下雨;去店里太晚了,没有月饼卖;怎一个惨字了得~~

希望各位大大,喜欢这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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